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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完下)七杀:只要我不死,你家小姐嫁过来也只能当妾。

24.

顾蓉儿嫁到李家,就掌了李家的事。

门房、厨房、护卫、扫洒、针线、采买、浆洗等等,全是她的人。

付氏还想拿捏她,让她在自己面前小猫小狗,怎么拿捏得住?

谁都不听她使唤。

就连先买的张老头、许妈、眉儿这一家三口,也投向了顾蓉儿,不但不帮着她,还劝她跟顾蓉儿服软。

付氏气得想卖了他们。这三人是李成业买的,卖身契就在她手上。

但她刚流露出一点卖人的念头,眉儿就哭着跑去找顾蓉儿,然后顾蓉儿派了石榴过来,硬是把三张卖身契搜走了。

她跟儿子哭诉,儿子很不耐烦,叫她忍一忍。

这怎么忍哟!

哪家婆婆像她这样,想让儿媳妇晨昏定省都不行!

其实乡下没有晨昏定省这种做法,不管是婆婆还是儿媳妇,早起就干活了,哪有空弄那些虚头巴脑的。

付氏是打算拿这个为难顾蓉儿呢。

可没为难住,顾蓉儿说自己生病了,怕过了病气,不敢到婆婆跟前,派了两个丫环代替她尽孝。

那两丫环嘴巴跟刀子似的,一唱一和,吵得她吃不下睡不着,这份孝心,她领受不起。

儿子还骂她多事。

哼,话本子里说得对,红颜祸水,儿子就是被顾蓉儿这个妖精迷惑住了!

听说顾蓉儿还给儿子找了四个通房,叫什么沉鱼、玉人、闭月、如花,光听名字就知道不是正经货色。

好好的儿子,就是被这群妖妖娆娆的女人给带坏了!

付氏也有几分聪明,给李成业买了两个漂亮的小丫环,一个叫春花,一个叫秋月。

李成业顺水推舟地收下,再跟那几个丑八怪呆下去,他怕自己变成废人。

带回后院才知道,春花秋月也是顾蓉儿的人!

顾蓉儿笑嘻嘻地说,他只配跟四大美人厮混,略平头正脸的,他都配不上,要是敢碰春花秋月一个手指头,就送他进宫服侍皇帝。

李成业立刻跟她们保持距离。

他知道,这个狠毒的女人说得出做得到,不是吓他的。

也许,这辈子他都逃不出顾蓉儿的天罗地网了。

而付氏见春花秋月跟在他身后,还以为儿子的心被拉回来了,撺掇着他拿出一家之主的气势,镇一镇顾蓉儿。

李成业转头就走,不想跟无知的老娘说半句话。

还一家之主?

娘啊,一家之主早就是顾蓉儿了,你看不出来吗?!

付氏流下了伤心的眼泪,这就是她十月怀胎、含辛茹苦养大的儿子,眼里只有媳妇,没有她这个娘亲!

李芸娘也想为难顾蓉儿,哪个嫂嫂不讨好小姑子?谢小嫣以前还老是给她做衣裳做鞋袜呢。

她打算在顾蓉儿讨好她的时候挑刺找茬,让娘和哥哥骂顾蓉儿。

谁知顾蓉儿给她派了个古板的老嬷嬷,说要教她规矩。

从此她就过上了水深火热的日子,饭都不会吃、路都不会走了。

这还是因为她没真正做出什么恶事,才有这种待遇,否则顾蓉儿有几百种招式等着她。

作为宅斗满级选手,顾蓉儿收拾付氏和李芸娘不要太容易,还没发功呢,那娘俩儿就倒下了。

这场婆婆、媳妇、小姑的大战,她赢得过于轻松,没啥成就感。

某天跟七杀喝茶时,顾蓉儿惆怅地道:“整个李府,一个能打的都没有!”

说完发现有语病,连忙道:“不包括老大你。”

七杀:“不用解释,我不会误会。”

宅斗嘛,她不太懂,她比较擅长的是推倒整个宅子。

宅子都倒了,宅斗输赢也就不重要。

所以她才是最厉害的。

顾蓉儿呵呵笑了两声,不误会就好,她可没有狂妄到挑战老大。

越跟老大接触,越觉得她深不可测,不大出门,却什么秘密都知道,什么事都能办到,跟有法力似的。

“对了,我看李成业这段时间挺高兴,像偷腥的老鼠,眼睛贼亮。静王跟他接上头了?”

七杀:“没错。”

顿了一顿道:“他即将加入静王的谋反团队。”

顾蓉儿笑得拿不住茶碗:“哈哈,你说他知道了真相会是什么表情?好想看啊!”

七杀:“你会看到的。”

25.

活在顾蓉儿阴影里的李成业,看到了生命中的阳光。

阳光就是静王殿下盛灏铭。

一个多月前,他好不容易摆脱顾蓉儿派来盯梢的小厮,偷着去了青玉楼听曲,巧遇静王殿下。

静王殿下看到他很高兴,请他喝酒,言谈间对他极为尊重,称他是国之栋梁,社稷之器。

他都惭愧了。

的确,他想成为一代名臣,名留青史。可这段时日,因着家事烦忧,险些忘了志向。

静王殿下真是一言惊醒梦中人。

之后两人渐渐熟了,闲暇时经常约着喝酒听曲,说起平日的兴趣爱好,竟然惊人的一致。

他喜欢的诗词歌赋,静王殿下也喜欢,他喜欢颜体胜于柳体,静王殿下也一样。

时下文人雅士都喜欢梅花兰花,他却不喜欢,嫌梅、兰过于寡淡,喜欢的是艳丽的牡丹,静王也说,牡丹才是真国色。

还有很多事情,他的看法都和静王殿下相同。

静王殿下惊喜地说,他们虽然出身不同,但他就像他的亲兄弟,上辈子两人肯定是一家。

一个王爷,居然把他这个出身贫寒的六品芝麻官认成兄弟!

这,就是传说中的高山流水遇知音吧?

有一次,他跟静王殿下相谈甚欢,喝醉了酒,在里屋歇息。

半梦半醒间,听到极得殿下信任的侍卫飞廉说,李成业官小位卑,又没什么背景,殿下跟他来往有失身份。

静王殿下怒不可遏,说李成业是可安天下的大才,更是他盛灏铭的挚友,把飞廉骂了一顿。

后来飞廉就从侍卫变成了洗马的小厮。

李成业感动得热泪盈眶。

他何德何能,何德何能啊!

生他者父母,知他者静王!

他会将静王殿下当做一生的至交好友、异父异母的亲兄弟,静王殿下若遇刺,他愿为他挡刀!

可是,他跟静王亲近,碍了某些人的眼。

顾德青找了他去,隐讳地说静王包藏祸心,让他离静王远一点。

呵,当他傻吗?顾德青不就是怕他有静王做依靠,以后不受他们顾家的摆布?

他虚与委蛇,表面上答应远离静王,实际上我行我素,没事儿就去静王府串门。

静王殿下是天潢贵胄,顾蓉儿不敢派人去静王府里强行抢人,他总算松快些了。

他相信,如果跟静王说了顾蓉儿的恶形恶状,静王一定会帮他。

可是,他在静王心中清华风雅,能力卓绝。要是让静王知道,他竟然制不住家中恶妇,会怎么看他呢?

他不想让静王失望。

然而他没想到,顾德青竟然请动了皇帝!

某日,皇帝召他讲经,听了一刻钟后,问他是不是跟静王交好?

他觉得这没什么见不得人的,也不犯忌讳,太子乃中宫皇后所出,地位稳固,朝中无储位之争。

因而坦坦荡荡的说,是的,他跟静王殿下是君子之交。

皇帝变了脸色,跟他说,静王自小诡计多端,阴险狡诈,不是个好人,不要跟他来往!

他愣了好久。

陛下怎能这样说自己的儿子?

是了,陛下跟顾德青,本来就是一伙的啊。

为了摧毁他跟静王殿下的友谊,为了不让静王殿下成为他的靠山,陛下连儿子都厌上了!

顾德青到底给陛下灌了什么迷魂汤?!

李成业百思不得其解,忽然想起顾德青那张儒雅的老脸,悟了。

本朝皇室有爱南风的传统。顾德青只比陛下小两岁,曾做过陛下的伴读,听说当时朝夕相伴,感情深厚。

难怪陛下一直维护顾家,维护顾蓉儿!

李成业愤怒得无以复加,陛下这是色令智昏啊!

口中称是,出宫就悄悄约了静王,告知白天的事情,以及自己的 猜测。

盛灏铭怔住了。

他听谢姑娘说过,李成业思维不同常人,可也没想到,他竟然这么误会父皇和顾德青的关系!

顾德青那种老菜帮子,还能入父皇的法眼?

父皇和顾德青花前月下,那将是怎样一副可怕的场景啊!

不行,他必须控制住,不能笑出声。

26.

盛灏铭忧郁地转身,踱步到窗前,无声地大笑。

窗外的飞廉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家主子,跟看二傻子一样。

李成业以为他被贬为洗马的小厮,其实他是转为了暗卫。

殿下什么都不瞒他,因而他知道李成业的真实身份,也认为谢姑娘献的计策很是精妙。

可是,自家主子仿佛爱上了这个游戏,乐在其中,不务正业。

李成业这厮很好糊弄,随便演演就行了,用得着这么投入吗?

他们可是要谋反的啊,那么多大事,哪能把时间耗在李成业身上?

盛灏铭瞪飞廉一眼,本王的快乐,你个憨憨根本不懂。

莫樱柠和她肚子里的孩子,是他的大仇人。如果不是他们,母妃不会被刺激得失了本心,不会惨死。

外祖家也不会灭门。

之前他以为母子俩死了,一腔恨意无处安放,只恨父皇。

现在才知,原来那个孩子还活着!

世上还有比仇人健在,自己又有能力将仇人玩弄于股掌之间更开心的事吗?

没有了。

这比洞房花烛还要开心,堪称人生第五大喜事。

盛灏铭关上窗户,走回兀自愤愤的李成业面前,黯然道:“成业,你应该听父皇和顾大人的话,远离我,不跟我做朋友。”

李成业生气地道:“殿下,您这是试探我吗?我不会屈服的!”

他向顾家屈服了一次,过得生不如死,每晚被丑八怪糟蹋,这次他不会屈服了!

何况他也不信,皇帝会永远宠爱顾德青,顾德青毕竟老了,总有新人取代他。

而父子之情是斩不断的,皇帝跟静王殿下定然重归于好。

自己跟着静王,暂时会受到压制,但从长远来看是正确的。

其实跟太子更好,可惜太子跋扈,从来不把他放在眼里。

不,就算他能搭上太子,也不会抛弃静王殿下,他们是好友!

盛灏铭叹道:“是我连累了你。”

李成业:“不,是我连累了您!”

盛灏铭感动地看着他,半晌才道:“成业,我不值得你如此相待!”

李成业轻笑:“殿下说的哪里话?您折节下士,我感激不尽。”

盛灏铭眼圈都红了,“人生得一知己,足矣。父皇说得对,我诡计多端,我阴险狡诈!”

李成业急道:“殿下,不许这样说你自己!”

盛灏铭:“成业,我不想再瞒你,我要争位!”

李成业:......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?

盛灏铭慷慨激昂:“天命无常,惟有德者居之。普通人家,自然是嫡长子继承家业,可皇家不同!皇家无私事,皇家的家业,不是一家一姓之业,是天下百姓的家业!谁承大位,考量的应该是才能德行,而不是出身和排行。”

“大哥性情暴躁,残忍莽撞,既无才干也无嘉德,只因为是中宫嫡长,就当了储君,未来君临天下。这对天下百姓来说,真的是一件好事吗?”

“成业,我不服,我要抢了他的太子之位,我才是最适合坐在龙椅上的人!”

眼见李成业呆若木鸡,盛灏铭喝口茶,苦笑道:“吓着你了吧?抱歉!这些心里话,我从来没对别人说过,不知道为什么,很想跟你倾诉。”

李成业慌忙摇头,“没有没有,我没有被吓着!”

他心里很乱,一时觉得这是大好机遇,一时觉得这是掉脑袋的事。

盛灏铭叹道:“你快回家吧,以后,我们不要再来往了。”

回家?

李成业一个激灵,想到了家里那群妖魔鬼怪。

他宁愿跟着静王殿下冒险,也不愿回家面对她们!

更重要的是,静王殿下才认识他多久?竟然就告诉他这种机密之事,这是何等的信任啊!

他怎么能辜负!

“静王殿下,成业愿为您肝脑涂地,在所不辞!”

君以国士待我,我必国士报之!

仔细想想,这其实是件大好事。他还在遗憾不能跟随太子,静王殿下就说他想当太子,简直天遂人愿!

事情若成,他就有了从龙之功,以后还怕顾家吗?他能将顾德青踩在脚底下玩!

至于顾蓉儿,他会以其人之道,还治其人之身,给她找一群丑八怪!

还要分几个给谢小嫣,那也是个毒妇!

事情若失败,不,不会失败的!静王殿下在朝野的名声,确实比太子和二皇子好得多。

历史上有过很多这样的先例,皇帝偏爱的皇子,也不一定能继承皇位。

平安登上皇位的太子,更是凤毛麟角。

而且静王可能早就在谋划此事,很有信心的样子。

他相信,静王殿下不会害他!

27.

李成业加入盛灏铭的谋反团队后,觉得人生都有了意义。

顾蓉儿和谢小嫣对他的各种折辱,如同黎明前的黑暗,熬过去就是光明。

等静王殿下成事,他会让她们哭得很惨很惨。

静王殿下考虑得很周到,说是为了他的安全,他们明面上要断绝好友关系,只在私底下联系。

这样一来,如果事情失败了,也不会牵连到他。

李成业含泪同意了。

静王殿下对他真是一片赤诚!

顾德青和皇帝再问起时,李成业就说他已经认清了静王的真面目,不跟他来往了。

还表现得很气愤,就像被静王骗走了全部身家。

心里则冷笑不已,你们这对奸夫淫夫,今日如此压迫我和静王殿下,来日一定会后悔!

七杀把这些事情转述给顾蓉儿听,听得她直呼内行,这一个个的,全都是演帝啊。

“不过,虽然大家演技都超棒,我觉得最厉害的还是盛灏铭。老大,你觉得呢?”

七杀:“李成业能瞒过顾德青和皇帝,也是妥妥的演技派。”

她觉得盛灏铭演得有点浮夸,李成业更加声情并貌。

皇帝都信了他被盛灏铭蒙骗,大骂了盛灏铭一顿,赐他许多东西,以安慰他受伤的小心灵。

顾蓉儿看热闹不嫌事大,笑道:“那就让他们同台竞技,争夺最后的桂冠吧!”

七杀:“盛灏铭是导演,天然占有优势。”

就是表演欲太强了点儿,演得有些过了。

也不知李成业为什么看不破,可能是对自己的魅力太有自信了吧。

顾蓉儿:“导演不是你吗?”

七杀:“我最多算编剧,怎么演,是导演和演员的事。”

顾蓉儿:“呵呵,老大你谦虚了,我看你集编剧、导演、制片、发行于一身呀。”

七杀:“你也不错,各方面配合得很好。”

李成业到现在还以为,他能摆脱小厮是因为他聪明呢。

两人商业互夸了半天,顾蓉儿忽道:“老大,咱俩现在真像反派。”

七杀:“不好玩吗?”

顾蓉儿眼睛亮晶晶,“好玩,特别好玩!”

如果她之前穿越的那些世界也这么玩,或许就不会觉得无聊了。

不,也不行。没有老大这种实力,谁敢这么玩?

顾蓉儿斟酌了一下,犹犹豫豫地问道:“老大,你,真是剑修?”

当初她不信,还以为老大人格分裂了。

现在想来,可信度很高啊。

剑修是修真者,修真者有法力,才能轻而易举进入静王府,找到盛灏铭并说服他!

也才能随时知道李成业的动向,顾德青跟他说了什么,皇帝跟他说了什么,全都了如指掌。

李成业以前作的孽,也能查个一清二楚。

重点是她没有人手,也没有亲自去查,只是呆在家里,就什么都知道了。

这不是法力是什么?

如果老大愿意的话,大概分分钟就能坐上皇位,或者灭了大晋重立新朝。

但到了那种境界,估计就看不上人间的权势富贵了。

七杀:“是啊,一开始就没骗过你。”

顾蓉儿:“可以知道你的真名吗?”

说完又急急道:“不方便也没关系,我只是有点好奇。”

“我叫七杀。”

七杀觉得这没什么不方便告知的。

顾蓉儿轻声道:“七杀,七杀。南斗将星,主肃杀,霸气!”

“七杀老大,你们修真者,是不是真的能跳出三界外,不在五行中?没有人世间的烦恼?”

活生生的剑修,就在她面前!真的有很多问题想问啊。

七杀:“你想多了。一日不飞升成仙,就还在天道之下,依然有烦恼。”

只是烦恼的东西不一样而已。

修真者的贪欲,也并不比凡人少。

顾蓉儿:“......飞升成仙?真的能飞升成仙?”

七杀:“很难。就算在我的世界,飞升也成了个传说,但我会尽最大的努力。”

顾蓉儿:“那,祝你成功!”

顿了顿又道:“老大,你一定会成功的!”

七杀展颜一笑:“借你吉言。”

顾蓉儿小心翼翼地道:“我能不能,能不能提一个非分的请求。”

七杀:“教你修炼是吗?可以教你一些养生的功法,让你无病无灾,活得长久。但修出灵力不太可能。这个世界灵力匮乏,修两百年都未必能到炼气期,而那时你早已经死了。”

顾蓉儿并没有受到打击,她也不奢望能走上修炼大道,养生功法就很好了。

“谢谢老大!爱死你了!”

她没有叫七杀师父。

因为她听说过,修真界收徒是很严的,她又不是那种骨骼清奇,天赋异禀的人,就不占老大徒弟的名额了。

能在这个世界遇上七杀老大,真的好幸运啊!

28.

学上养生功法后,顾蓉儿觉得时间过得很快,不知不觉就过年了。

番邦遣使来贺正旦,敬上一头白色的大象,皇帝大喜,视为祥瑞,决定开恩科取士。

正常来说,会试三年一次。但若遇上好事,或者朝廷急需人才,就会破例开恩科。

也就是说,李成业这探花郎只新鲜了一年,很快就会出新的探花郎了。

他很惆怅,暗觉皇帝这是故意打压他。

说来也是神奇,静王殿下竟然看出了他的心思,对他说,世上会有很多探花郎,但只有一个李成业,李成业的才华,是所有探花郎都比不上的。

他险些落泪,静王殿下心中,他竟这般好?

殿下,我李成业此生绝不负你!

回家见到谢小嫣和顾蓉儿的丑恶嘴脸,都不觉得多痛苦了。因为,他有静王殿下!

而在他发誓拼尽全力效忠静王时,有一个人进了京城。

连续三晚,刘景深远远站在街头,看着李成业在小厮随从们的簇拥下进了家门。

李成业,李成业!

枉我把你当兄弟,对你百般照顾,你却如此害我!若不是道长相救,我这辈子就算废了!

顶着张人皮,却不行人事!那么,就让我把你的皮撕下来吧!

你是畜、生,就继续做畜、生好了。

“少爷,回去看书吧,不要再看他了,免得影响您的心情!”

跟他上京的小厮知书也对李成业恨得牙痒痒。

这人怎么能坏到这种程度!

他刚到万山书院时,人生地不熟的,官话说得磕磕巴巴,闹了许多笑话,少爷看他窘迫,帮他解围,带他熟悉环境。

那时他可感激少爷了,说少爷是好人,还说以后一定会报答。

结果他的报答是毒害少爷!

他不知道,少爷都跟葛山长说了,如果最后的人选在他和李成业之间产生,就把名额让给李成业。

少爷太善良了,觉得李成业身世可怜,又无根基,拜葛山长为师是个难得的机会。而自己交游广阔,不能拜到葛山长名下,还能拜别的名士为师。

葛山长感叹了许久,夸少爷秉性纯良,想将他们两人都收下。

只要再等几日,李成业就能拜得良师,还有少爷这个益友。

然而他等不了,少爷请他吃饭,他给少爷下毒。

这种人,老天怎么不收了他,还留他在人间恶心人!

少爷说这是好事,让他看清了李成业的本性,以后不再受他的骗。

话虽如此,可是只要一想到少爷差点被他害死,在床.上像个废人瘫了那么久,知书就想让李成业死。

但葛山长和老爷夫人都说,李成业深受皇帝宠爱,悄悄弄死他容易,揭露他的罪行,让他受国.法惩治却难。

老爷问少爷想怎么办,少爷说不喜欢鬼祟手段。

他要科考,考中后在金銮殿上,堂堂正正告御状。百官面前,皇帝也不可能一味偏袒李成业。

知书相信,自家少爷一定会高中的。李成业那种货色都能考中探花,少爷说不定能中状元。

“嗯,不看了,回吧。”

刘景深目光幽深,转身回新买的院子。

光靠看,可不能让李成业的罪行大白于天下。

当晚亥时,刘景深正在写策论,听到了敲门声。

他刚要问是谁,书房的门就开了,进来一个青衣姑娘。

“你是谁?”

可能是因为经历过生死大劫,刘景深并不惊慌,语气很是平静。

青衣姑娘七杀:“我是李成业的原配发妻谢小嫣。”

咦,这句话我好象说过?嗯,跟盛灏铭说的。

“游方道士给你的解药,是我制的,你家能查出事情的真相,也是因为有我帮忙。我来是想告诉你,怎么才能将李成业绳之以法。”

刘景深:......

他此时的心情,跟当时的盛灏铭很像,对这个世界不太懂了。

29.

前一阵,刘家将李成业查了个底儿朝天。因而刘景深知道谢小嫣,还知道谢家资助李成业多年。

如今李成业有出息了,谢家应该更加用心的维系姻亲关系才对,谢小嫣怎么会帮自己?

难道又是李成业的阴谋?

可他是中毒不是生病这件事情,知道的人不多。他家查事也没有大张旗鼓,她怎会知道?

刘景深沉默一会儿,道:“如果你说的是真话,那多谢你,我可以给你银子。将李成业绳之以法,就不必你帮忙了,我自有主张。”

七杀:“你不必防备我,我和你一样,被李成业坑害惨了。”

其实不只是坑害,是血海深仇,但那些就不需要跟刘景深细说了。

主要是也说不清楚。

刘景深放下些心防,“他怎么坑害你?”

七杀:“你家肯定也查过李成业在京城的状况,怎会不知道他娶了平妻?”

刘景深瞬间了悟。

谢小嫣确实有恨李成业的理由。谢家只是乡下小地主,出身名门的平妻进家,她的嫡妻位置不保。

在平妻的干涉下,谢家能从李成业那里得到的帮助也少。

换句话说,谢家的投入打了水漂。

说来这也是一件让人奇怪的事情。某些不讲究的商户,有两头大的说法,家里一个,外面一个,都称太太。

可官宦人家,娶平妻就是在挑战人伦。尤其皇帝,最不可能容忍这种情况。

原因很简单。家中有两个妻子,头上是不是也想有两个君主?你娶平妻,是想暗示什么?

奇就奇在,当今皇帝不但容忍,还是他亲赐的。

刘景深有点同情她了,“谢娘子,他们若实在过分,你可以请家中长辈来京城,李成业好名声,不敢不改。”

七杀:“何必?将他打落尘埃更省事。”

刘景深:......

不知道为什么,忽然觉得谢娘子像个一往无前的大将军。

七杀:“我知道你的打算,想在高中后告御状,不会成功的。”

刘景深:“为什么?我家找到了足够的证据、证人!”

任何事情只要做过,就会留下痕迹。毒药的原料是李成业自己买的,制毒药时租了间客栈,被客栈中的小二撞见过,全都有迹可查。

七杀:“因为皇帝会保护他。”

刘景深:“我也听说了,皇帝对他极为宠信。但是,朝中难道没有一个忠正之臣吗?”

七杀:“忠正之臣自然是有的,可如果皇帝铁了心要保护他,大臣们也只能退让。刘景深,你纵然考中状元,也还没有让大臣们跟皇帝作对的价值。”

刘景深胸膛起伏,语调有些悲凉,“皇帝为什么对他这么好?”

七杀:“因为,皇帝是他爹。”

刘景深一时说不出话,他万万没想到,竟是这个答案!

李成业怎么可能是皇子呢?他不是小河村的人吗?

他爹他娘,祖上三代都清清楚楚啊!

“谢娘子,事关重大,你能肯定吗?”

七杀:“能,不但我能肯定,皇帝也能。”

然后简略地跟他说了李成业是怎、么流落民间的。

刘景深猛然站起,又跌坐回去。难怪皇帝对李成业如此宠爱,难怪不顾礼法赐他平妻,原来是亲父子!

难道,他只能用不入流的手段弄死李成业了?

好不甘心啊,不想为李成业这种小人弄脏了手。

蓦然记起谢小嫣之前说的话,忙道:“谢娘子,我们还有什么办法?”

七杀:“首先,你要高中。其次,你要告御状。”

刘景深不解,“你不是说,告御状没用吗?”

七杀:“是没用,但可以帮助到我们的另一个盟友。”

刘景深:“谁?”

七杀:“静王盛灏铭。”

刘景深:“......静王殿下是盟友?”

七杀点头。

刘景深又有点信心了。对哦,李成业也是静王的仇人。

“能告诉我吗?静王殿下准备怎么做?”

七杀想了想,道:“我带你去见他吧,让他跟你说。”

刘景深:“好,什么时候?”

七杀:“现在。”

拉起刘景深,一阵风似的飘过大街小巷,跃入静王府,在暖阁找到盛灏铭。

盛灏铭和刘景深面面相觑。

刘景深:......娘亲啊,世上真的有飞檐走壁的武功!谢娘子就是话本子上的侠女啊!

盛灏铭:......谢娘子你不能这样,不能像鬼一样动不动就飞到我府里,我经不起吓,这人又是谁?

七杀:“介绍一下,这位是静王殿下。”

“这位是刘景深。”

“李成业是我们三个共同的仇人,我们要齐心协力、精诚团结,结盟对付他,让他上天无路,入地无门!”

刘景深和盛灏铭一脸木然,心中只有一个念头,你这么厉害你自己上就行了,还要我们干啥。

30.

盛灏铭觉得谢娘子是个谜。

他派人查过,谢家就是小河村的一个普通小地主,跟别的地主比起来,唯一特别的地方是保持着淳朴。

谢娘子的两个哥哥是种地的好手,家里虽有几个长工仆役,农忙时也得下地干活,干得比长工还好。

就连谢娘子的娘,也不是让人伺候的地主老太太,亲自养着几头猪,每天上山打猪草。

这种家庭里出来的姑娘,怎么会有谢娘子的本事?

在家里的时候,谢娘子也很平凡,不见出彩之处。一到京城,就跟变了个人似的。

李成业的身世,连他自己都不知道,谢娘子却知道。

还有平妻这场闹剧。整个京城的人,都觉得顾蓉儿一进门,谢小嫣就没有立足之地,得被顾蓉儿欺负死。

可结果呢?

谢娘子在李家说一不二,顾蓉儿就像她的管事大丫环,自带钱财人手倒贴的那种。

两人合起伙来,把李成业的母亲和妹妹收拾得服服帖帖,明面上还挑不出什么错。

而李成业,呵呵,如同她们手里的蚂蚱。

想到李成业每天晚上的遭遇,同为男人的盛灏铭很解恨。

那就像另一种形式的逼良为娼......虽然李成业也不是什么良民。

盛灏铭还有点小害怕,他提醒自己,千万不要得罪谢娘子和顾蓉儿,如果得罪了,也绝对不能落到她们手里,有多远逃多远。

据派去的侍卫禀报,那四个所谓的通房,都能当李成业的奶奶了,还很丑很丑,冷不丁看见会被吓一跳,多看几眼能吐出隔夜饭!

盛灏铭是真心想不通,谢娘子是怎么收服的顾蓉儿?她们不应该是敌人吗?

今晚,她又带了这个叫刘景深的人来王府。

听完刘景深和李成业的往事,盛灏铭好一会儿说不出话。一是觉得李成业天生歹毒,二是觉得谢娘子深不可测。

李成业给刘景深下的毒,所有大夫都看不出来,就她看出来了,还能制出解药。

瘫了那么久的人,现在活蹦乱跳的站在自己面前,还能参加会试!

这是什么神仙手段!

扁鹊在世也不过如此!

他怀疑,谢娘子比他以为的还要高深。

因而没犹豫太久,就将自己的计划全盘托出。

这个计划也是在谢娘子的建议下制定的,比原来的更周密,也更有意思。

刘景深沉默了。他只是进京赶考,顺便报个仇而已,怎么就牵扯进谋反这种抄家灭族的大事里了呢?

但是,假如谢娘子说的是真的,李成业真是皇帝的儿子,皇帝还对他满怀歉疚,那自己的仇根本报不了,以后也别想出头。

以李成业的为人,不会容许他活着,甚至还会祸及家族。

除非他瘫回床.上,跟以前一样苟延残喘。

思前想后,刘景深一咬牙,拼了!

“静王殿下,我愿效忠于您,只求事成之后,您能给我一个公道!”

盛灏铭拍拍他的肩,郑重地道:“放心,李成业一定会受到惩罚!”

李成业是工具,是仇人,这位有可能是未来的股肱之臣,对待的方式不能一样。

谢娘子特意让刘景深加入,此子必有过人之处,不可小觑。

他也不怕刘景深跑去告密,不是相信刘景深的忠心,而是相信谢娘子不会让那种事情发生。

七杀见多了盛灏铭对李成业的咆哮深情式演技,还有点不习惯这么正常的他。

看他几眼,说起正事,“想要到皇帝面前告御状,就必须高中。刘兄弟,你有把握吗?”

刘兄弟?我们这么熟了吗?

刘景深:“略有一二成。”

七杀和盛灏铭都看向他,这么低?

刘景深:“......我的老师葛山长说,约有五、六成。”

我说一二成是谦虚啊,你们听不出来吗?!

盛灏铭还觉得不够稳妥,出了个馊主意:“要不,我找人探探题?”

虽然有点难,也不是办不到。

刘景深霍然变色,刚要反对,就听七杀道:“殿下,你这是对刘兄弟的侮辱。”

知他者,谢娘子啊!

李成业那种禽兽,怎么配得上谢娘子这么好的姑娘!

七杀:“这样吧,从明日开始,我便每日抽出一个时辰,去你家指点你。”

反正她也没事。

刘景深:“......指点我?”

他五岁开蒙,六岁进学,苦读诗书十多年,乡试时是南平州第三。一个农家女,说要指点他!

指点他什么,绣花还是织布?

七杀:“不相信我?”

刘景深想想她的救命之恩,再想想她的身手,艰难地点头:“相信。”

不敢不信。

盛灏铭没有反对。别的姑娘说这话,他会叫她哪凉快哪呆着去,别掺合男人的事。

谢娘子嘛,他很期待。

31.

二月初九,刘景深提着准备好的考篮走进考场。

谢娘子,简直是传说中的奇人异士,比老师的知识还渊博,眼界又是如此广阔。

他现在很有信心。

三场考完,他就更有信心了。

考官们被关在考院里,点灯熬油地审卷,用了几日才全部审完,并定下了名次。

李成业不想关注今年又出了哪些优秀人才,但别人关心。

张学士的侄子也参加了这一科,杏榜一出就打听了,跟同僚们议论个不休。

看到李成业从旁边走过,叫住他笑道:“我隐约记得,你曾在万山书院读过书?”

李成业毕恭毕敬地道:“您没记错。”

刚入翰林院时,他仗着皇帝的宠爱,不怎么把这些老资格放在眼里。但知道皇帝宠的其实是顾德青之后,他就谦逊多了,人缘还不错。

张学士道:“那你认识今科会元刘景深吗?”

刘景深?会元?

他不是离死不远了吗?谁给他解的毒?何时来的京城?又是怎么考中的会元?

李成业头皮都要炸了!

见他半天不说话,张学士皱眉道:“你们的年纪应该差不多大,求学时未曾见过面?”

李成业忙道:“见过,见过。”

张学士:“哦,那你可知,他是否定亲或娶妻?”

他看过刘景深的文章,鞭辟入里、言之有物,且文采斐然,不是那等闭门读书的书呆子能写出来的。

可以预见,此人会有极好的前程,他小女儿可还没许亲呢。

李成业明白他的意图,心下暗恨。你若挑我做女婿,我也不会惹上顾蓉儿这个母夜叉,更不会被顾家控制!

他也不想想,他自己是有娘子的人,正常父母,谁会愿意把女儿嫁给他做平妻?

何况当初他眼光高得很,还看不上张学士的家世呢。

当下吞吞吐吐地道:“我曾与景深兄为同窗,未曾听说他定亲娶妻,不过......”

张学士急道:“不过什么?但说无妨!”

李成业:“前年景深兄生了场重病,瘫痪在床无法自理,我们还以为他会英年早逝,悲伤不已。可喜他竟然能站起来了,真是上天保佑!”

他敢说这事儿,是相信就算刘景深痊愈,也查不出来是他下的毒。

顿了顿又道:“大人若有结亲之意,我愿为您牵线。”

张学士:“呵呵,此事不急。”

若是身体有暗疾可不行,别说过不了夫人那关,他也不能同意。

他是嫁女儿不是害女儿。

李成业微微一笑,告辞离开。

但他的内心可不像表面上这么平静,找了个理由请假早退,悄悄去找盛灏铭。

还给盛灏铭编了个故事。说是会元刘景深嫉贤妒能,在万山书院时就数次陷害他,现在刘景深来到朝中,他很害怕。

盛灏铭表示不要怕,我会保护你的,唤了侍卫来,让他们当晚就去暗杀刘景深。

李成业千肯万肯,但表面上还要装善良:“殿下,这是我的私事,我跟您说,只是因为心里不安,不是想让您做什么。况且,岂可因我一人之故,让朝廷损失一个人才?”

盛灏铭叹道:“成业真是深明大义!既如此,就暂时饶他一条小命。往后他若敢害你,我定会让他后悔来到这个世上!”

李成业:......

七杀正用神识监控,不,观察着他们呢,被盛灏铭这句话恶心得栗子糕都吃不下去了。

静王啊静王,我只是想让你过一把利用仇人的瘾,没让你演霸总,你是不是拿错剧本了?

李成业既高兴又苦恼。

高兴在于,静王殿下在乎他的感受,他说不杀就不杀。

苦恼在于,他只是随便劝了一句,静王殿下怎么就听了?刘景深活着,多大的隐患啊!

如果他早点知道刘景深进京赶考,定会设法给他再下一次毒。现在再下手,好像有点晚了。

唉,都怪谢小嫣和顾蓉儿那两个恶妇,把他弄得筋疲力尽!

这几晚,谢小嫣竟然让他跪着抄《孝经》,抄了一遍又一遍。

他不想抄,顾蓉儿这个帮凶就打他,用竹片子,打得可疼了。

也不知这贱、人哪来这么大的力气!

每天醒来,他都祈求上天让静王殿下早日登上大位,那时他的苦难才会结束。

32.

殿试当天,李成业默默诅咒刘景深殿前失仪,被革除功名,或者直接拖出去打死。

这一幕当然没有发生。

皇帝很欣赏他的文章,点为状元。

刘景深三呼吾皇万岁,然后告翰林院侍讲李成业下毒害自己,证据确凿。

皇帝的脸立时沉了下去。

满朝大臣,还有新晋的进士们都被震惊了。

新科状元告御状,告的还是上一科的探花郎,多新鲜呐。

而且那位探花郎深得皇帝宠爱,是皇帝面前的得意人儿!

这,话本子都不敢这么写。

刘景深眼中含泪,“陛下,李成业目无王法,为一己私欲毒害同窗,罪大恶极,臣恳求陛下彻查此事,严惩李成业,以正典刑!”

话刚说完,顾德青就跳出来为自家女婿辩护:“刘景深,不得妄言!李成业光风霁月,怎会因为一个弟子的名额就下毒害你?明明是你自己生病了,还诬陷他人!”

刘景深:“我有证据。”

顾德青:“你所谓的证据根本不能证明什么!”

皇帝也冷声道:“诬陷朝廷官员是大罪!”

他很后悔,为什么点这个恶徒为状元。成业真是可怜,不但沦落到乡下贫苦人家,还遇上这等凶恶的同窗。

刘景深:“臣愿与李成业当堂对质!”

李成业是六品,大朝会时才有资格上朝,像今日这种场合,他是不在的。

他入朝时间太短,资历太浅,皇帝有心升他的官,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。

从七品升到六品也就罢了,想升到五品、四品,可不是皇帝一个人说了算,大臣们会反对的。

皇帝微怒:“朕信得过成业的人品!”

跟成业对质?他也配!成业是龙子,他只是一芥草民!

虽然刘景深早知皇帝会维护李成业,此时也忍不住心寒。

倘若不是谢娘子相救,他真是死了也白死。

一把拔出束发的玉簪,将尖利的一端对准了自己的喉咙,披头散发地站在大殿中央。

厉声道:“陛下若不愿令有司彻查此事,臣血溅金殿!”

满殿皆惊,有人想上前阻拦,他微一用力,在脖子上刺出了血。

面君时不可佩利器,这根玉簪没被搜走,是静王使了手段。

众人只好退后。

皇帝恨不得立时打死他,可看一眼坐在角落的起居郎,手起笔落写得正起劲。

他实在不想在史书上留下逼死状元的恶名,只好憋屈地退了一步,令大理寺查案。

但是,不许大理寺拘押李成业,只是停了他的职,令他呆在家中不得外出。

也是保护他的意思。

大理寺要想问案,就得去李府。

退朝后,皇帝又做了一番安排,确保心爱的小儿子不会出事。

他不管成业有没有下毒,就算下了,那也是刘景深有错在先。

成业长在民间已经很委屈了,绝不能因此事而被定罪。

一百个刘景深加在一起,也抵不上成业的一根小指头!

然而,困在家中的李成业并不知道老父亲的苦心,他知道的是,静王殿下为了他顶撞皇帝,被皇帝狠狠骂了一顿。

但静王殿下说,就算舍了爵位,也会保他无恙。

静王殿下派来给他送消息的侍卫还说,殿下不顾皇子之尊,四处求人,送出去大批珍宝,只为救他。

李成业感动得哭了。

他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些什么,他只知道,在静王的努力下,他真的洗脱了罪名,重回翰林院。

而那个该死的刘景深,被革除了功名,赶出京城。

静王殿下保证,等他一登基,就下旨诛灭刘家。

“成业,前阵子吓着了吧?”皇帝道。

他很想念儿子,也担心他受惊,迫不及待召其进宫。

李成业回神,“多谢陛下关心,臣没有害过刘景深,一直相信陛下会还臣清白。”

狗皇帝真虚伪!

表面上对他多好多好,结果刘景深一说他就信了,要不是静王殿下,他逃不过这一劫。

真希望殿下早日登基啊。

两人说了一会儿话,皇帝忽然从李成业身上闻到一股特别的香味,随口问道:“你换了熏香?”

李成业微笑道:“是,臣从古籍中找到的方子。”

狗皇帝,这是你的夺命香!

你坐在这个位子上够久了,该让位给静王殿下了!

33.

谢小嫣、顾蓉儿、四大美人、刘景深,还有下人们轻视的目光、同僚们怀疑的眼神,以及压抑到极致的环境,各种因素加在一起,终于让李成业在沉默中爆发了。

明明都查清他无罪了,同僚们还对他避之不及,就像他会害他们似的,可恶!

都怪刘景深,如果他不到京城赶考,如果他不告御状,自己就不会落到这般境地。

他怎么就不能老老实实中毒身亡呢?

给皇帝下毒,是李成业主动提出来的。

他觉得,静王殿下不登基,他就没活路。

方子的确是他从古籍中找出来的,静王殿下担心他有危险,不想让他亲自去下毒,但他坚持。

一来,他痛恨皇帝。

这个死老头子,虚伪得让他想吐,看似对他嘘寒问暖,实际上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儿。帮着顾家欺辱他就不说了,刘景深一事,也是这死老头子让查的。

二来,这是天大的功劳,谁也别想跟他抢。

盛灏铭紧紧握着他的手,叹了又叹,“成业,本王定是上辈子积了德,今生才能遇上你这种忠贞之臣!”

李成业大义凛然地道:“只要能助殿下成事,臣不惧一死!”

这种大功,足以封侯了吧?

盛灏铭一眼看穿他的心思,承诺道:“本王若登基,必封你为践仁侯!”

李成业一怔:“贱、人侯?”

不不不,肯定是他理解错了,殿下怎会给他这种骂人的封号。

盛灏铭:“躬孝践行,宽厚仁德,是为践仁侯!”

殿下怎知我孝顺?

是了,在殿下心中,我具有世间一切美好的品德。

李成业惭愧道:“陛下谬赞,臣并没有那么好!”

盛灏铭:“不,成业你最好,最好最好!”

两人深情对望,一个是慧眼识珠,一个是涌泉相报。

七杀想吐。

晚上会面时,盛灏铭跟她汇报事情的进展,同时有个小小的疑问,“李成业运气怎的那般好,总能在古籍中找到制.毒的方子?”

听他说,那毒很复杂,分为子药和母药。

香味是子药,无毒,等皇帝吸了足够的量,白发会转黑,到那时再让他服下母药,就会变得嗜睡,一两个月后一睡不醒。

母药本身也无毒,世上不会有人知道皇帝是中毒身亡,只会以为他寿数到了。

七杀:“......你是不是傻?”

盛灏铭反应过来:“是你让他找到的?”

七杀纠正道:“方子是我想出来的。”

还在老家坤元界时,她就被大师兄逼着去当过凡人国度的大夫,医、毒都有所研究。

盛灏铭默了一会儿,小心地道:“谢娘子,小王以往若有得罪之处,还请您海涵!”

七杀无语,“我若想杀你,用得着下毒?”

盛灏铭擦擦额头上的汗:“呵呵,那倒也是,那倒也是。”

七杀来静王府听他汇报,只是走个过场而已。

剑修不出门,便知天下事,她知道的还都是第一手资料。

但是,如果让盛灏铭知道她有这般能耐,他大概睡不着觉了。

为了他的身体健康着想,七杀愿意多费点事。

回到李府,顾蓉儿立刻命人上菜。她发现了,七杀老大是位美食鉴赏家。

自古真情留不住,唯有美食得人心。

她有义务,让老大吃到这个时代最好的美食!

这也是她唯一能做的事。

天南海北的食材和大厨,纷纷向李府汇拢。说句不夸张的话,李府的伙食比皇帝老爷的还好。

吃完饭,顾蓉儿笑问七杀:“李成业这几天进进出出都兴冲冲的,事儿成了?”

七杀:“差不多吧,皇帝对他信任得很,从来没有防备过他。”

顾蓉儿迟疑了一下,道:“我觉得,有个大漏洞。”

七杀:“什么漏洞?”

顾蓉儿:“皇帝要是跟李成业说了他的身世,他不是马上反水?”

七杀:“不会说的。”

顾蓉儿:“为什么?”

七杀:“谁知道,大概是想装深沉吧。”

皇帝和那个什么莫樱柠,还真是绝配。

先说莫樱柠,皇帝找了她好久,她坚决不出现,非要等孩子出生后再抱着去皇城。

再说皇帝,他只要说一句“你是我儿子”,李成业对他的所有误会就会消除,可他分明已经感觉出李成业的冷漠,却就是不说。

人世间,总是有那么一些人,喜欢将秘密留到最后。

那就留着吧,她没意见。

当然了,如果皇帝心血来潮改变主意,突然想要告知李成业真相,她也不会让他有说出口的机会。

“刘景深那边,有人照管吗?”

顾蓉儿笑道:“这种小事,何须你操心?早就安排好了。”

刘景深藏在她郊外的陪嫁庄子里,等着静王谋反成功。

七杀看了看周围服侍的丫环们,问道:“石榴呢?你派去的不会是她吧?”

石榴那张嘴,一不小心就会得罪人。

顾蓉儿:“放心,我交代她了,她知道什么话该说,什么话不该说。”

七杀表示怀疑。石榴这小丫环,嚣张着呢。

同一时间,石榴双手叉腰,趾高气扬地对刘景深道:“刘少爷,不管你以前是不是状元郎,现在你都是谢娘子和我家小姐的人了,要听话,明白吗?”

七杀:......

刘景深“啪”地关上窗户。

圣人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,女子还排在小人前头,果然没说错!

谢娘子除外。

34.

五月端午,盛灏铭下了行动的命令。

他埋在东宫和二皇子府里的钉子,全都动了起来。

一切如上一世那般发展,二皇子诬陷太子谋反,太子其实也真的有谋反的念头,只是还未实施而已,辩白不了,便索性起兵,杀了二皇子祭旗。

皇帝震怒,调兵***。

姜还是老的辣,太子不敌,上吊自杀。

整件事情从头到尾,盛灏铭都置身事外,干净得像朵白莲花。

但太子和二皇子死了,他就是最后的赢家,皇帝也经历过夺嫡,本能地怀疑他,派了心腹去查,果真查到了蛛丝马迹。

皇帝发了雷霆之怒,埋伏好禁军,宣盛灏铭。

“这一天终于来了!”

盛灏铭感叹一句,带上李成业、谢小嫣、顾蓉儿一起进宫。

李成业惊疑不定,“殿下,带她们去做什么?”

去看戏呀。

谢娘子对顾蓉儿真好,顾蓉儿说想看热闹,她就答应了。

盛灏铭笑道:“成业,这是本王给你的一个惊喜,暂时保密。”

李成业暗想莫不是要封她们为侯夫人?

糟糕,他一直没跟静王殿下说,这两个是恶妇母夜叉,他想换夫人。

算了,也不急于一时,等大事定下,再跟静王说一声就是。

以静王对他的信重,不可能不同意。

没有宣召不得入宫,但沿途所有禁军,都对李成业、谢小嫣、顾蓉儿三人视而不见。

盛灏铭不着痕迹地看一眼谢小嫣,心下越发忌惮。

他可没有买通所有禁军的能力,不用说,定是谢小嫣之故。

这等神鬼莫测的能力,非凡人能有。

他告诫自己,就算登基为帝,也不能站到谢小嫣的对立面。否则怎么死都不知道,李成业就是前车之鉴。

李成业却以为,这一切都是静王殿下安排好的,整座皇宫,已尽在静王殿下掌控中。

他得意得尾巴都要翘起来了,如果他有尾巴的话。

到了养心殿,盛灏铭让他们在外面等候,自己先进去。

“父皇宣召儿臣,不知所为何事?”

盛灏铭规规矩矩地行礼。

“你这个孽子!”

皇帝抓起桌上的青铜镇纸,猛地砸向盛灏铭。

盛灏铭起身闪开,笑道:“父皇,儿臣犯了什么错,值得您动这么大的肝火?”

皇帝气不打一处来,“都这时候了,你还在装!盛灏铭,你大哥二哥,是不是你害的?”

盛灏铭微笑:“是。”

皇帝没想到他承认得这么爽快,愣了一愣,喝道:“早知你狼心狗肺,生下来时就该掐死!”

盛灏铭面不改色:“不对啊。父皇,儿臣曾听母妃说过,儿臣刚出生的时候,父皇欢喜得很呢。”

听他说起丽妃,皇帝更是恼怒:“你和你母妃一样恶毒,该下十八层地狱!”

丽妃那贱、人,害了他的真爱!

亲生父亲这么说,盛灏铭并不伤心,他对父皇的父子之情,早在小时候就消失了。

大哥、二哥把他当狗一样欺凌,宫女太监们也对他想打就打,想骂就骂。他都不敢回想,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。

而父皇对这一切视若无睹,甚至乐见其成。

有一年冬天,御花园里荷花池的水刚化开,他饿得受不了,在荷花池边寻摸吃的,被出来玩雪的大哥二哥发现。

他们比赛,看谁能把他踢入荷花池。

大哥胜利了。他用尽九牛二虎之力,才爬了上来。

抬头看见父皇一手牵大哥,一手牵二哥,父子三人去看梅花。

从那天起,盛灏铭就知道自己没有父亲,也没有哥哥。

他的委屈怨言,不用说给父皇听,因为在父皇心里,他和母妃是害死莫樱柠的凶手,除此之外别无其他。

那就说一说皇位吧。

“父皇说得对,我跟母妃都是恶毒之人。可您只有我一个儿子了,皇位还是得传给我。”

皇帝就知道他为的是皇位,哈哈大笑几声,嘲讽道:“孽子,你失算了,继承大统的永远不可能是你。因为,朕还有一个儿子,就是前年的探花郎李成业。他的娘亲,是朕最爱的女人莫樱柠!”

盛灏铭大惊失色:“什么,李成业是您的儿子?”

皇帝欣赏着他的惊慌,畅快地笑道:“没错,成业是朕的儿子!说来还要多谢你,老大外祖家有军权,老二外祖家是开朝功勋,朕也不好动他们。若不是你,朕很难将皇位传给成业!”

盛灏铭继续吃惊:“什么,您早就想过将皇位传给李成业?”

皇帝:“朕百年之后,成业就是这锦绣河山的主人,而你和你的子孙后代,将会被圈禁终生,看着成业君临天下!”

盛灏铭激动地道:“什么,儿臣会被圈禁?父皇您真是无情啊!”

无情?对于所有伤害樱柠母子的人,就该这般无情!

盛灏铭的表情取悦了皇帝,他欣慰地笑了。

35.

对于长子和次子,皇帝也不是没有感情,但跟成业能得天下相比,他们的死亡也不那么重要了。

何况,长子确有谋反之心,次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,都在盯着龙椅,都巴不得他早死。

只有成业,谦恭孝顺,温良如玉,是最合适的继承人。

盛灏铭这孽子,千般算计到头来是一场空,白白为成业做嫁衣裳,你就哭去吧!

皇帝低头喝茶,脸上还带着笑容,忽然听到了更大的笑声。

盛灏铭捂着肚子,笑得站都站不稳。

皇帝心下生疑,喝道:“你笑什么?”

再一回想,这孽子方才的吃惊,好像有点假。

盛灏铭擦一把笑出来的眼泪,道:“父皇,您近日是否感觉到嗜睡?头发还由白转黑了,御医说您身体变好,其实不是。您是中了毒啊,没多少时日了,给您下毒的,就是您的爱子李成业。”

“......你说什么?!”

茶碗摔到桌上,溅了皇帝一身的水。

盛灏铭向着殿外道:“都进来吧。”

他的声音不大,养心殿还隔音,但他知道,谢娘子会听到的。

殿外,李成业和顾蓉儿大眼瞪小眼,七杀听着殿内皇家父子相爱相杀,再一次觉得盛灏铭演技浮夸。

听得盛灏铭叫进去,便推开了紧闭的大门。

“成业!”

皇帝和盛灏铭同时叫道。

李成业瞪皇帝一眼,向着盛灏铭一笑,走到他身边。

这是最后的时刻,静王殿下即将正位大宝,他不需要在皇帝面前再做伪装。

此情此景,令皇帝目眦欲裂。

也顾不上问跟进来的两名女子是谁。

盛灏铭对李成业笑道:“父皇有些话想问你,你照实说就是。”

李成业恭敬地道:“自当知无不言,言无不尽。”

皇帝深吸一口气,“成业,盛灏铭这孽子说,你给朕下了毒?”

李成业承认得很干脆:“没错。”

能毒杀一位帝王,他心里有些得意。只是考虑到皇帝毕竟是静王殿下的亲生父亲,他没有露出喜色。

皇帝颤声道:“朕对你这么好,你为什么要害朕?”

他猜测,成业十有八九被盛灏铭蛊惑了,但他还是想知道成业到底是怎么想的。

李成业看到静王殿下鼓励的眼神,会意地点点头,畅所欲言。

“对我好?陛下,您若真对我好,就不会让我呆在翰林院这么久!”

皇帝不明白这有什么问题,“翰林院清贵无比,各部首官,向来出自翰林院!朕让你进翰林院,是为了以后提拔你!”

李成业嗤之以鼻,“是,各部首官多出自翰林院,可有几个翰林,能当上首官?您就是在打压我!”

这是静王殿下的谋士给他分析的,他深觉有理。

“打压你?朕为什么要打压你?”皇帝想不通。

李成业也不怕家丑外扬了,气愤地道:“为了给顾家撑腰!”

顾蓉儿赶紧用两手捂住嘴,笑得花枝乱颤。不枉她求老大带她来现场,错过了可惜。

皇帝不明白这其中的逻辑在哪里,茫然重复:“给顾家撑腰?”

李成业冷笑:“事到如今,陛下不要揣着明白装糊涂。为了顾蓉儿这个母夜叉,您和顾德青真是煞费苦心。”

母夜叉顾蓉儿蹲下,把头埋在膝盖上,笑得想打滚。

为了不打扰李成业的表演,她用尽了洪荒之力。

这什么跟什么啊,皇帝一头雾水,理了条较为清晰的线,“顾蓉儿,不是你刻意在朕面前提起来的吗?赐她给你做平妻,也是你暗示朕的!”

李成业恼羞成怒:“这都是你们的阴谋!”

不想在这个问题上掰扯下去,因为当初的确是他看走了眼。

把话题转到刘景深身上。

“您口口声声对我好,可刘景深一诬告,您就信了,还查我!”

皇帝急忙解释:“查你是迫不得已,朕立时就派了人去清扫证据、收买人证、恐吓刘家,平了此事。”

李成业:“......你胡说,救我的是静王殿下!”

皇帝气得胡须乱抖,“原来,他就是这么骗你的!”

什么意思?!

李成业看向静王,发现他静静地看着自己,面上带着种无法形容的笑容,如同大仇终于得报,如同猫戏老鼠,充满戏谑。

不,这不可能!

“我不信!陛下,你在说谎!”

皇帝:“朕句句属实!”

李成业叫道:“我只是一个乡下来的穷书生,你为什么对我好?”

他有种很不好的预感,仿佛有一个巨大的秘密,在场所有人都知道,唯有他被蒙在鼓里。

下一刻,秘密揭晓。

“因为,朕是你爹啊!”

皇帝声嘶力竭地叫道。

......我是皇帝的儿子?!

李成业看看面无表情的谢小嫣,看看幸灾乐祸的顾蓉儿,看看冷淡微笑的静王,看看满脸慈爱的皇帝。

再想想自己受的苦、做的事。

经受不起这么大的刺激,他白眼一翻,晕了过去。

36.

李成业倒在地上,七杀几人都只是无动于衷地看着,完全没有要扶的意思。

顾蓉儿还想去踩上两脚。不过想到以后踩他的机会很多,就不在大庭广众之下做此不雅的动作了。

皇帝心疼地叫着“成业”,想要去扶,但头晕得厉害,站都站不起来,只能叫道:“海平,你瞎了还是聋了?”

是的,大太监海平一直都在。

他的任务,是在皇帝训斥完盛灏铭之后叫来禁军,将其押往郊外的皇庄,此生不能再出。

万没料到事情竟如此发展!

掌了大局的仿佛不是陛下,而是静王!

他颤抖着缩在帷幕后,只希望静王殿下不要注意到自己。

但皇帝点名叫他,他也不敢不听,两股战战地跑出来,将李成业拖到皇帝身边。

盛灏铭假假地道:“呀,成业晕倒了,父皇,要不要叫御医?”

皇帝怒道:“盛灏铭,你别高兴得太早!虽然成业给朕下了毒,但他是无辜的,是你设计了他!皇位,朕依然会传给他!”

他今天早上亲自写了传位诏书,为防意外,共写了三份,一份给丞相,一份给顾德青,一份就在书桌上,待会儿给成业。

字字句句,都是他对莫樱柠母子的爱。

盛灏铭早想到这种状况,笑道:“父皇,京郊大营十万将士,枕戈待旦,秣马厉兵。儿臣一声令下,便能进京清君侧。”

这就是他的父皇啊,心都偏到肋骨外了。

诚然,他是骗了李成业,可李成业下毒也是事实,父皇却不计较。

在父皇心目中,莫樱柠母子是宝,他和母妃是草。

好在他对父皇也没多少指望,否则得悲伤死。

十万兵,若想推翻一个王朝是不够的,但清君侧绰绰有余。

盛灏铭怕气不死他的老父亲,又补充道:“宫中禁军,也有大半投了儿臣。父皇,您还是传位于儿臣吧。”

这孽子竟勾结了京郊大营和禁军!

皇帝大口喘气,觉得这一口气随时会断,徒劳地骂道:“狼子野心,弑兄弑父!盛灏铭,你会遭报应的!”

盛灏铭淡淡道:“儿臣不怕。”

皇帝气极,有此孽子,九泉之下他无颜见历祖历宗!

扬起桌上的传位诏书,厉声道:“朕已传位于成业!”

盛灏铭夺过来一看,如他所料,尽是赞誉之词,什么人品贵重,什么深肖朕躬,什么温良端方。

他边看边冷笑,李成业这厮也有人品可言?像父皇倒是真的。

但细看某处,他忽然笑了。

以他的定力,都忍不住发自内心的快乐。

“父皇,这上面写的是儿臣的名字,皇三子盛灏铭,多谢父皇!”

皇帝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,他给李成业改了名字,写的是皇四子盛灏业,怎么会是盛灏铭?

小儿子的来历不好写在诏书上,他是让海平去口述的。

盛灏铭把诏书递到他眼前,“父皇您自己看。”

果然是“皇三子盛灏铭”,还是他的笔迹!

这究竟是怎么回事?

皇帝抓着诏书,抖成了风中的秋叶,“你,你,你......”

喷了一口血,倒在塌上。

须臾,盛灏铭探了探他的鼻息,叹道:“父皇龙驭宾天了。”

父皇啊,母妃在地下等了你太久太久。

说着来到七杀面前,拱手施了大礼:“谢娘子,小王感激不尽!”

除了谢娘子,他想不出还有谁能篡改传位诏书。

这样更好,免了一场厮杀。他上位的手段不光彩,但他真的想当个好皇帝。

七杀:“不客气。丞相和顾德青那里的,也改了。”

她说得轻描淡写,盛灏铭却已经在想要给她什么,才能让她不起谋逆之念。

这种神人若是谋逆,他拿什么***?只能认命等死。

母仪天下的皇后之位?不,王妃与他同甘共苦,他不能负她!

宠冠六宫的贵妃娘娘?可他此生只愿和王妃白头偕老,绝不会让别的女子来伤王妃的心!

哪怕是谢娘子也不行!

父皇犯过的错,他不会犯!

此事也不急,慢慢想。反正一时半会儿的,谢娘子应该不会想换皇帝。

盛灏铭看向海平,笑道:“海公公?”

海平五体投地:“吾皇万岁,万岁,万万岁!”

他是跟丞相和顾德青说了李成业的身世,让他们为李成业保驾护航,可现在诏书变了!

新帝变成了三皇子!

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内侍,能做什么呢?

盛灏铭:“平身。”

海平哆嗦着站起来,用力拉开大门,尖声叫道:“陛下驾崩,传位于皇三子静王,跪!”

埋伏着的禁军们默然片刻,互相看了看,从藏身处出来,跪拜走到门口的盛灏铭。

谁也不是傻瓜。

何况其中还有一部分本就是盛灏铭的人。

37.

昏迷中的李成业被送回李府,中途他有几次要醒过来,但七杀认为他在这一环节的戏份已经演完,担心他影响进度,便让他继续昏着。

他做了一个美梦。

梦里,谢小嫣确确实实是个村姑,在李家俯首帖耳,逆来顺受,他娘,他妹妹,谁都能欺负她。

顾蓉儿也没有这么可恶,一心一意地恋慕着他,他是真正的一家之主,日子过得非常舒心。

他还在赈灾时邂逅了真爱王湘湘,把她带回了李家。

谢小嫣一句话都不敢说,顾蓉儿倒是不答应,可她答应不答应的,也不影响什么,夫为妻纲,做妻子的怎能违逆丈夫?而且她只是平妻。

王湘湘还是成了他的贵妾,红袖添香,如胶似漆。

顾蓉儿嫉妒心强,总是为难王湘湘,他骂了几次都不知悔改。

王湘湘善良体贴,时常劝他对顾蓉儿好一点,他也想给顾蓉儿平妻的体面。

但顾蓉儿不识好歹。他是真不明白,当年娇俏可爱的顾蓉儿,怎会变成这般面目可憎的泼妇模样?

大约过了一年,王湘湘怀孕,他欣喜若狂。

不巧,他和顾蓉儿的长子因病夭折了。顾蓉儿非说是王湘湘下的手,疯了一样,还说要告官。

他自然要保护王湘湘,跟顾蓉儿争执时,不慎打死了她。

顾蓉儿毕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,他有点慌乱,但顾德青不追究,也不许顾夫人追究,事情就这么过了。

皇帝特意安慰他,说

更新于 3天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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